前言：普希金的大名想必大家并不陌生，一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鼓励了多少迷茫失意的人。作为19世纪俄国文学黄金时代的开创者，俄国文学的奠基人，他的创作赋予了俄语一次新的生命，并为后世无数文学家提供了故事蓝本和框架，对于俄国整个艺术界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正是这样一位在俄国文学领袖级的人物，他的离世却那么突然、那么壮烈，让世人都为之扼腕。今天，就让我们跟随廖钒老师一起走进俄国著名诗人普希金最后的家——圣彼得堡普希金公寓博物馆，走进他生命的最后时光。
本文根据廖钒老师于2022年1月25日的群内课前分享整理而成普希金是19世纪上半叶沙皇俄国重要的诗人，他的人生很短暂，去世的时候不到38岁，而且是在与情敌决斗时中弹去世。去世时，他和妻子刚刚搬到圣彼得堡只有4个月，实际上这是他生命当中在圣彼得堡度过的最后时光。这段时间他们租住在了一处公寓，原本是沃尔康斯基公爵的财产，此沃尔康斯基公爵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外祖父沃尔康斯基的远亲。他们租了这栋楼中的11间房子作为居所。今天，这座普希金所住过的公寓是根据他的诗人朋友茹科夫斯基、他的医生，还有很多朋友的记录和回忆按照当时的原样进行恢复的。普希金是1837年1月27日因为决斗而去世的，在他去世后家人们很快就散去了，直到普希金逝世100周年——1937年时，才把这间保存完好的公寓作为故居纪念馆对外开放。如今普希金公寓博物馆通过精心的陈设和布局，给世人还原了这位伟大诗人最后的生活时光。在普希金公寓博物馆的地下一层，原本是供佣人居住和出入的空间，开辟成了纪念馆以后，做了一个特别展览，展示在普希金最后四个月的生活时所使用的一些物品，例如当时决斗所使用的手枪，表现决斗场景的油画等等。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是用法语写成的，内容是普希金和丹特士进行决斗的条件，以及决斗的见证人和双方的签署。普希金为什么要和丹特士进行决斗呢？1830年，普希金与娜塔莉娅.冈察洛娃结婚，她是当时上流社会很著名的一个美女。这时候法国驻荷兰公使的养子、职业军人——丹特士在沙皇尼古拉一世的怂恿之下挑战普希金的名誉，不断地向普希金这位非常美丽的妻子求婚。经过了多次的挑衅，在一年以前的1835年普希金也曾提出过决斗，但都因朋友们的调解而没有付诸实施。在1836年的年底，丹特士再次提出了挑战，公然追求普希金的妻子。这在当时的上流社会中如果普希金不做出应战，对于自己来讲是很大的名誉损失。最后丹特士挑衅成功，普希金最终提出采取决斗的办法解决问题。实际上在当时19世纪初的沙皇俄国，互相开枪的这种决斗方式已经从法律上被取消了，但是在贵族们之间仍然非常流行，而且决斗当中死去，对方是可以不负法律责任的，也不偿命。所以在故事的最后普希金因中弹而亡，丹特士不但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而且活得还很好。参观完这个小小的陈列室，就来到二层普希金一家人居住的地方。第一间房子就是客厅，当时普希金和娜塔莉娅结婚已经6年了，他们之前住在莫斯科，刚刚搬来圣彼得堡不久就租下了这处公寓，当时和他们一起居住的不仅有佣人，还有娜塔莉娅两个未出嫁的姐姐。与两个姐姐住在一起也造成了一个直接的问题——给丹特士以更好的借口去接近娜塔莉娅，于是他向娜塔莉娅的大姐叶卡捷琳娜.冈察洛娃求婚，此时冈察洛娃的家族是处在衰落期的没落贵族,她的两个姐姐正愁找不着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丹特士是荷兰公使的养子，又是法国的士官，结婚以后可以到法国去生活，这在当时的俄罗斯上流社会里面被认为是很好的一个出路。因为从彼得大帝时代开始，整个俄罗斯的贵族完全倒向西方，主要学习对象就是法国，在当时的贵族社会里，讲话和官方文书用的都是法语，可见大家对去法国生活是很向往的。因此丹特士的求婚很快就成功了。这就给丹特士制造了更多的机会到普希金公寓里来，进而去接近普希金的妻子娜塔莉娅。餐厅旁边是一个非常小的客房，在这里还原了一个很窄的小床，普希金在决斗以后腹部中弹，医生判断是内脏受损，流血不止，他被送回这间公寓以后直接抬到了书房的沙发上，妻子娜塔莉娅就在书房后面原来给客人住的小过道支了一张小床，在这里照顾普希金。在小客厅的桌子上面特意还原了当时的当票，普希金当掉妻子名贵的裘皮大衣去还债，普希金虽然说是一个贵族，但他搬到圣彼得堡时实际上是负债累累的，经济状况非常不佳。这间是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游戏室，普希金和娜塔莉娅结婚6年，一共生有4个孩子，在他去世的时候最大的5岁，最小的女儿仅仅7个月，夫妻两人经常到周末的集市上给孩子们买玩具，所以在这个房间里面摆放的都是孩子们的玩具。这是普希金的书房，整个故居里面的重点，也是普希金平时花时间最多的地方。他通常在这里读书写作，在后排的书柜中有28种语言的书籍，并且在书架中间还有一个沙发，普希金当时决斗受伤后被抬回来，没有回到卧室，而是躺在了书房的沙发上，就是在这里，普希金在他的最好的朋友——书籍笔墨的陪伴下去世。书房的桌子上还摆着各种未完成的手稿，并且钟表上面还专门把时间停在了2:45分。普希金在决斗当天的晚上回到家，在苦苦煎熬了两天之后，在第三天的午夜2:45分去世了。在普希金回到自己公寓以后，他的医生很快就来了，经过检查，医生告诉了家人和前来探望他的诗人朋友们：“确实没有希望了，子弹打在了脾脏里。”根据医生的记录，被抬回来后，普希金一直在流血，虽然闭着眼睛，却一直大口大口的呼吸，非常疼痛，汗珠不断地从脸上滴下来。医生对普希金说：“您要是觉得疼就喊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一些。”但是普希金却说：“我绝对不会被这些怯懦的东西所打败。”他的医生在回忆中写道：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我很难相信有病人能够忍受这样巨大的疼痛，而没有一声呻吟。他对于普希金坚强的意志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此时的普希金已经是非常有名的诗人了，除了他的诗人朋友们，社会各界的很多人都堵到他的家门口，以至于家人们要使用佣人出入的小门接待应接不暇的客人，大门已经不开了，后来干脆每隔一个小时就在这个小门上贴一张字条，更新诗人的情况。他怎么样了？还能不能说话？还能不能呼吸？以此让接连不断前来的人们知道他的情况。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诗人也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于是在凌晨时分，他让妻子叫醒了所有的孩子，孩子们睡眼惺忪的来到了父亲跟前。普希金为每一个孩子做了告别祈祷，然后就安静的躺下，直到2:45分才闭上了双眼。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好友诗人茹科夫斯基等都一直陪伴在身边，通过日记的方式，把诗人最后的日子和他的生活状态记录了下来，让我们今天能够知晓当时的细节。这件衣服是普希金参加决斗时所穿的，至今还保留着血迹在普希金刚刚去世的时候，按照当时的习惯他的遗体放置在挨着书房的小门厅里，在这里画家为他画最后的肖像，有雕塑家为他做面膜（即用石膏留下逝者面部的样貌），并且留下手印。今天这个小厅就是观众参观的最后一个房间。当时也有许多大学生写信来要求留下诗人的纪念，其中有一位要求留下诗人的一缕头发，这个愿望也得以满足。这位大学生就是后来的大文豪屠格涅夫。还有不少大学生在普希金去世不久，来到他的故居凭吊和缅怀，这其中就有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的去世在当时全沙皇俄国引起了很大震动，大家都对他的去世感觉到可惜和遗憾，但是因为决斗条款的签署，丹特士并没有受到牵连。决斗的过程是这样的，在到达决斗地点之后，丹特士获得了首先开枪的权利，双方按照约好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对方靠近。丹特士毕竟是职业军人，射击非常准确，直奔要害，而普希金先中了弹，他在中弹倒地时开了，所以他的子弹只让丹特斯受了轻伤，仅仅是一只胳膊蹭破了一点皮而已。普希金的死，实际上决斗的对方是没有任何责任的。这就出现了一方面老百姓为普希金举行国葬，而另一方面丹特斯却带着娜塔莉娅的姐姐叶卡捷琳娜一同到法国生活，并且他们在法国生活得很顺畅，丹特士一再获得晋升，他和叶卡捷琳娜一共生有6个孩子，婚姻幸福。关于这件事情我每次去现场讲的时候，中国观众都很不理解，作为姐姐，自己的丈夫为了追求妹妹未得逞，并且将妹夫打死，为什么还能跟他很幸福的生活一辈子？我想这与俄罗斯东正教的信仰有很大关系。在东正教的信仰里，要求女性完全顺从于自己的丈夫，而且在婚姻中，尤其是贵族的女性，很少能通过自由恋爱去选择自己的丈夫，经常被利用为政治交易的权柄或者家族发展的垫脚石。普希金在这间公寓只住了短短的4个月，去世后普希金的遗体回到了自己家乡莫斯科，最终被葬在普斯科夫省圣山镇的修道院中，和他的母亲葬在了一起，这里距离诗人童年时期居住的庄园很近。诗人去世以后，娜塔莉娅很快就带着全家搬离了这里，幸而公寓保存得非常好，让我们能够感知普希金最后的岁月。普希金在决斗中被杀死的命运和他的最有名的诗体长篇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中，奥涅金在决斗中杀死了自己的朋友连斯基的场景非常类似。所以在后世的传说中，很多人认为普希金写的这部作品某种意义上就是预测了自己的结果。俄罗斯19世纪黄金时代的开始要从普希金说起。19世纪初，当俄国的贵族们意识到已经跟随着法国学习了一百多年，民族意识在觉醒，尤其是1812年卫国战争的胜利，对俄国整个的贵族阶层都有非常大的震动，很多人开始思考回归自己传统的文化。另外，通过1812年的卫国战争，让贵族的军官们看到了由普通农奴组成的军队，保家卫国的士气和牺牲精神，以及他们生活的智慧。渐渐的让这些贵族军官们产生了取消沙皇专制，取消农奴制，让农奴获得自由的想法，所以才有了十二月党人最初的起义思潮。普希金曾在皇村贵族学校念书，身边所有的朋友几乎都是十二月党人，他本人作为十二月党人文化外围圈的人物，深受其思潮的影响。在这一时期普希金也开始思考俄罗斯这个民族是否应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文化成果能够留在世界上。所以在普希金进行创作的时候，虽然他精通很多种语言，却力主用俄语写作。在当时的俄国，创作文学作品或书写官方文件基本上都用法语，而且在上流社会的正式交流当中，也普遍说法语，俄语当时还是一种流行于普通老百姓的交流语言。这使得俄语当中很多文学化的词汇和专业术语都非常匮乏，语言没有办法发展。而普希金所做的非常大的贡献就是用俄语“普通话”进行文学创作。在他的作品中将俄语进行了极大的丰富，使这种语言从原来老百姓的家长里短晋升到了文学创作的层次。在这样一个民族意识萌发的年代，普希金作为19世纪俄国文学黄金时代的开创者，他的创作真可以说极大地发展了俄语，赋予了俄语一次新的生命，正如莎士比亚之于英语、莫里哀之于法语、但丁之于意大利语所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有了他的奠基，其后的屠格涅夫、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等等一批艺术家的创作，将俄语文学一跃而带入世界一流水平。不仅如此，普希金的作品及创作，给后世无数文学家提供了故事蓝本和框架。所以他对于俄国整个艺术界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接下来我们说说普希金的作品。大家最熟悉的莫过于《叶甫盖尼.奥涅金》这部长篇叙事小说，这是一部非常具有现实意味的诗体小说，其中的女主人公塔吉亚娜，就像普希金的妻子那样，是一个法国化的贵族，但同时又在寻找着俄罗斯文化的根基，她的性格当中就有着那个时代贵族的矛盾性和双重性，并且可以说从这个作品开始慢慢由从浪漫主义转向现实主义，后来现实题材也就成为了整个19世纪不仅是文学，还有绘画、音乐等艺术创作的导向。到了19世纪中叶以后就更激进，尤其是农奴制改革以后全部都是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其实从普希金开始已经慢慢地脱离了19世纪初俄国的伤感文学，开始走向了社会现实。所以普希金所做的贡献，在今天看起来时间越久远意义越重大，其对艺术思潮导向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普希金的其他作品如《鲍里斯.戈都诺夫》是一部历史剧，描绘留里克王朝的倒数第二位统治者，其故事情节都是他在追根溯源本民族历史的过程当中去挖掘的，像这样的历史素材，后来成为了众多文学家创作的源泉。比如列宾，他也曾创作过《鲍里斯.戈都诺夫》，还有19世纪下半期著名的戏剧家奥斯特洛夫斯基，他的代表作也是《鲍里斯.戈都诺夫》，这都是普希金发掘出来的历史素材。除此之外，他还发掘了很多传统俄罗斯的民间文化素材，比如《黑桃皇后》这样的作品，后来柴可夫斯基将它写成舞剧，在舞台上经久不衰。从这个角度来说普希金实际上开创了整个俄国本民族艺术的新局面。讲到这里大家应该就会理解，为什么今天俄国人还是非常重视普希金，尽管他年仅38岁就去世了。今天如果去到俄罗斯，你会发现有很多地方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都是以普希金命名的，比如位于莫斯科的普希金国立艺术馆，其实这个国立艺术馆本身跟普希金没关系，但却用他的名字来命名。还有无数的普希金大街，无数他的雕像矗立在各处，普希金文学咖啡馆最初在圣彼得堡他所常去的那家咖啡厅，现在已经成了连锁品牌，甚至在北京还有分店。如今普希金曾经所居住过的地方，他的庄园、墓地、公寓也都开辟成了纪念馆，但是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我们今天讲到的——他在圣彼得堡租住的这一处，虽然只住了4个月，但最后他在这里去世。世界各国凭吊、纪念普希金的人们，每年都到这里进行纪念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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